以退为进，夺回大权，宗馥莉凭什么？

最终，娃哈哈宣布，宗馥莉决定继续履行娃哈哈集团的相关管理职责。

娃哈哈：宗馥莉决定继续履行职责

可以说，最近两天的流量女王非宗馥莉莫属。

7月18日，一张“致娃哈哈集团全体员工的函”在网上流传，主要内容为部分股东对集团副董事长、总经理宗馥莉的经营合理性提出质疑，使其无法继续履行对集团及其持股公司的管理职责。然而，仅仅过了4天，娃哈哈再发声明，经友好协商宗馥莉决定继续履行集团相关职责，宣布回归！

“友好协商”四字被网友拎出来单独讨论，秉持“越强调什么，越没有什么”的原则，网友认为，“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最后恐怕不是友好协商出来的结果，而是非常激烈的内斗以后，权衡各方利弊之后的结果”。

不妨回到“各股东友好协商”之前看看，宗馥莉彼时的对手可能有谁？

其实娃哈哈集团只有三个股东，按持股比例从大到小排序是：

第一，国有独资的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上城文商旅”）

第二，已经离世的宗庆后

第三，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基层工会联合委员会（下称“工会”）。他们均未控股。

从宗馥莉上周辞职信的措辞看，不排除上城文商旅或者其股东可能质疑过宗馥莉。

从宗馥莉叔叔宗泽后发的一条微信朋友圈看——“她（指宗馥莉）最大的问题是：

接班娃哈哈不应该考虑如何做大规模，如何赚钱，如何大刀阔斧改变现状。她首先要考虑是如何做好事，做慈善？让所有人都认可你，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发现很多问题，也可以发现很多人才，自然而然让大多数人认可你的接班。她却反其道而行之，火力四开，锋芒毕露……”

——也不排除工会可能质疑过宗馥莉。

一般情况下，自然人去世后，就无法再履行法律中的权利与义务。宗庆后生前长期患病，并非突然去世，所以娃哈哈系企业的不寻常之处在于，为什么有些企业的股东、法定代表人仍是宗庆后？

例如最引人注目的娃哈哈集团，宗庆后仍是其法定代表人和第二大股东。

背后不排除两种可能：

1、近亲属对于宗庆后股份继承权存在争议。

例如，所有享有继承权的近亲属未达成一致，可能有人反对宗馥莉全部或部分继承宗庆后股份。但宗庆后对股份继承的发言权很大，如果像外界所说，他有意让宗馥莉接班，那么大概率留有完善的遗嘱及公证文件，确保女儿继承股份。

2、娃哈哈集团的其他股东对宗馥莉继承股份存在异议。

股份往往与经营权、投票权、分红权直接关联，宗庆后作为持股29.4%的第二大股东，在转让股份时也存在很多权利的转让；如果其他股东对于权利转让有异议，也会影响股份继承。

不管（曾）跟宗馥莉叫板的对手是谁，现在愿意坐下来协商、服软，“请”宗小姐回宫，必是因为宗馥莉手上有他们没有、但非常需要的东西。

第一，众多生产商或被宗馥莉控制，与集团无股权关系

首先要明确一件事，宗馥莉此前仅仅请辞了集团职务。企查查信息显示，娃哈哈集团是一家小微企业。

其次还要明确，娃哈哈集团不等于娃哈哈系企业，也不是全系企业的掌门人——一些冠名“娃哈哈”字样、使用娃哈哈商标的公司，与集团不存在隶属关系；它们甚至与集团不存在股权关系，更别提控股。（例如，杭州娃哈哈宏振投资有限公司的唯一股东就是自然人宗馥莉。）

然后我们去超市看看，随机买几件娃哈哈商品。

在湖南某地级市，一瓶被消费者购买的娃哈哈纯净水瓶身上显示，受委托生产企业有武汉宏胜恒枫饮料有限公司、湖南长沙恒枫饮料有限公司、衡阳恒枫饮料有限公司、怀化恒枫饮料有限公司；一瓶娃哈哈AD钙奶瓶身上显示，受委托生产企业有长沙恒枫饮料有限公司、怀化恒枫饮料有限公司。

一瓶娃哈哈纯净水瓶身上显示，受委托生产企业有武汉宏胜恒枫饮料有限公司、湖南长沙恒枫饮料有限公司、衡阳恒枫饮料有限公司、怀化恒枫饮料有限公司。

在北京城区，一瓶随机购买的娃哈哈八宝粥罐头瓶身上显示，受委托生产企业有高碑店娃哈哈宏振食品饮料有限公司（下称“高碑店娃哈哈”）、山西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一瓶娃哈哈格瓦斯的瓶身信息表明，受托生产企业是浙江娃哈哈昌盛罐头食品有限公司。

4件来自湖南和北京的娃哈哈产品，虽然其生产委托方均为娃哈哈集团，但企查查信息显示，7家生产商全部与集团没有股权关系，但它们全部被宗馥莉以直接或间接方式持股，其中还有企业，例如高碑店娃哈哈，宗馥莉至少实际持股70%。

股权不等于经营权，但更多的股份往往有利于持股人实控或经营企业。从这个角度讲，对于上述7家生产商的经营，娃哈哈集团很可能没有任何话语权。我们甚至可以猜测，生产型企业对于集团很重要，商标授权取得的收入对于集团也很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一家产能很大的企业——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宏胜”）——外界普遍认为是宗馥莉的实控企业，很可能也与娃哈哈集团没有任何股权关系。

宏胜有两个股东，即恒枫贸易有限公司（下称“恒枫贸易”）和浙江恒枫投资有限公司，前者持股高达98%，后者是宗馥莉的独资企业。

恒枫贸易的注册地在境外的英属维尔京群岛，企查查等第三方机构均未公示其股东信息。考虑到外界很少质疑宗馥莉对于宏胜的控制力——她在2007年便出任其总裁，加之在此番集团争端中，有人指责宗馥莉大量安排宏胜管理人员替换集团中层领导，一份广为流传的举报信称宏胜是“宗馥莉100%实控”的企业——恒枫贸易有可能是宗馥莉的代言人。

第二，集团未控股任何娃哈哈系企业，大盘在宗馥莉手上

企查查信息显示，娃哈哈集团总共只持股12家（存续）企业，且持股比例均未超过50%。反观宗馥莉个人，她在其中的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等5家企业中，以间接形式至少持股51%。

另外有6家企业，其大股东均是盛佳集团有限公司（下称“盛佳”）或恒枫贸易——盛佳也注册于境外的塞舌尔，股东信息不明。

娃哈哈集团仅在重庆市涪陵娃哈哈饮料有限公司（下称“涪陵娃哈哈”）持股50%，但另一股东杭州萧山顺发食品包装有限公司也持股50%。

6家股东信息清晰的企业中，娃哈哈集团仅在涪陵娃哈哈占股超过宗馥莉。

再把范围扩大一些，使用企查查搜索，企业名（含曾用名）包含“娃哈哈”字样的存续/在业公司共有230家（其中有很小部分可能与大家熟知的娃哈哈无关）。明确由宗馥莉直接或间接持股的公司约有130家，其中由宗馥莉控股的有约59家，其他未控股企业背后均有恒枫贸易、盛佳这类企业的身影。

即使不考虑身份不明的企业股东，在娃哈哈系企业中，宗馥莉持股企业数量至少是娃哈哈集团的10倍以上，且后者未能控股任何一家企业。

更大胆一些猜测，如果恒枫贸易等等境外企业确实是宗馥莉的代言人，那么她便实控了12家娃哈哈集团参股企业中的11家，以及其他更多的娃哈哈系企业，实力碾压集团。

某种意义上，娃哈哈系企业的主要连接点是宗馥莉，而非娃哈哈集团。

在娃哈哈系企业中，宗馥莉持股企业数量至少是娃哈哈集团的10倍以上，且后者未能控股任何一家企业。图片来源：虎嗅制图

虽然宗馥莉也需要保持对集团的影响力，但不是必要的；集团并不是她与对手相争的唯一关键阵地，撤出也就撤出了——这有可能是她之前请辞的底气。

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宗馥莉为什么要递交辞职信，自曝家丑。

宗馥莉离职这个事突然到什么地步，连娃哈哈内部很多人，甚至高管都是懵逼的？对外表示需要进一步核实情况。

媒体圈就更惊呆了，甚至一度不敢曝光，只敢在朋友圈小范围传播，还要附带一嘴：求辟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宗馥莉很明白，她手里最大的牌，不是她的股权，而是民意。

宗庆后离世后，为什么这么受人怀念，威望为何如此之高，要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可都是生前事，为什么活着的时候没有那么高的威望？

核心宗庆后去世的这个故事里，很有戏剧张力，构成了好人、坏人的二元对立结构。必须有好人，宗庆后必须就是那个好人，娃哈哈必须是那个良心企业。

如今，宗老唯一的女儿，唯一的血肉——宗馥莉遇着难事了。刚刚父亲去世了，自己又没有成家，一个人，一个弱女子，撑起一个大公司，又是宗老唯一的女儿，必须挺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谁是坏人：大股东？还是娃哈哈旧部？看看农夫山泉，看看钟睒睒，没有人敢去当这个坏人。谁替代宗馥莉，谁就会被钉在舆论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一同陪葬的还有娃哈哈的销量、口碑、品牌力。

这是一场多方共输的局面，没有人愿意看到，谁也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宗馥莉要做的，就是勾勒起来一个好人、坏人的二元对立的张力结构就行了，那封辞职信，就是这个结构的轮廓。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总是押着相同的韵脚。

另外，大家在分析宗馥莉的辞职事件中，忽略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又左右着这盘棋局胜负的关键因数——宗馥莉曾经掌管娃哈哈公关部。2018年，宗馥莉任职娃哈哈集团品牌公关部部长，不少媒体把这一步解读为：这是宗馥莉进入管理层的标志性一步。

为什么干个公关部老大就被解读为迈入管理层的标志性一步那？

想读懂这个，我来给你翻译翻译叫杀人诛心这个成语。

如果你同时认识杀过人的朋友和干过公关的朋友，你会发现，还是干公关的更厉害。

杀人不过头点地，偏体力活，肉食者鄙之。而干公关的就体面多了，更能远谋，主打的是一个“诛心”，诛心才是上上策。

宗馥莉的辞职信，内核就是一场公关战，冷不防的这个辞职信，就是一小股奇兵，吃瓜群众的呐喊声中，这只奇兵就成了千军万马，直捣敌军的中军大帐。

这也是公关的魅力，四两拨千斤，化腐朽为神奇。

娃哈哈，比想象中更需要宗馥莉……

从声明的相关细节看，比如宗馥莉签名，这份声明体现了宗馥莉履行其相关管理职责，由此可见，宗馥莉已经“官复原职”。

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也表示：“第一大股东国资说话算数，认可了宗馥莉。加上这个关键节点，所以一锤定音。”

知名危机公关专家、福州公孙策公关合伙人詹军豪则表示，娃哈哈的这份声明，很显然是受到网络舆论争议过大而做出的决定。网络舆论在现代商业环境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它不仅影响着消费者的购买决策，也对企业高层的决策产生着间接压力。宗馥莉是否继续履行管理职责的问题，在网络上引发广泛关注和讨论，这种舆论环境很可能促使股东们重新评估其决策对娃哈哈品牌能否稳健发展的影响。

“即使宗馥莉不担任总经理，目前娃哈哈集团内部也很难挑出一个真正能够领导娃哈哈继续稳健发展的领军人物。”对于宗馥莉继续履职情况，浙江工商大学浙商研究院副院长、教授赵浩兴对中国商报记者分析，这次事件的发生：

第一，反映出家族式的浙商企业在代际传承中缺乏考虑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建立，特别是“二代”浙商整体能力水平在跟进现代商业、现代产业发展的需要上还面临较大挑战；

第二，反映出混合所有制企业在市场化治理及职业经理人队伍建设上还缺乏未雨绸缪的前瞻性规划。

赵浩兴表示，宗馥莉留任后面临两大挑战：

一是，她能否在娃哈哈集团真正具备领导力。企业家关键在于领导力，在领导力基础上强化其管理力。

二是，娃哈哈商业模式和产品创新的挑战。在新消费时代，一个曾经以“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和传统营销渠道体系取胜的娃哈哈集团，能否走向以满足新消费的“Marketing in China”（营销中国）这样一个品牌营销的创新转变？

娃哈哈确实需要来一场管理革命、营销革命。“其实，留给宗馥莉的时间并不多。”赵浩兴如是说。

值得一提的是，宗馥莉的身份不仅是娃哈哈集团副董事长、总经理，还是宏胜饮料集团总裁。

据悉，成立于2003年的宏胜饮料集团正在成为宗馥莉另一个大展宏图的“新天地”。宏胜饮料集团一开始只有一条饮料灌装线，更多的是为娃哈哈代加工饮料。娃哈哈集团创始人宗庆后曾称赞：“她公司（宏胜饮料集团）的利润率比我（娃哈哈）高。”自2007年起，宗馥莉独立执掌宏胜饮料集团。

今年6月，宗馥莉接手宗庆后名下多家公司。爱企查显示，宗馥莉名下关联企业高达179家，其中160余家为存续状态，均为娃哈哈集团旗下或上下游公司，涉及饮料、食品、电商、物流、包装、营销、广告、投资等各领域，宗馥莉多担任董事长、董事、经理等职务。

换而言之，除了娃哈哈商标归属的娃哈哈集团之外，宗馥莉几乎实控了娃哈哈系企业的所有产能。

所以说，即便宗馥莉不在娃哈哈集团履职，她与娃哈哈之间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万万断不了的。

至于，能否真正接住父亲递过来的这一棒，宗馥莉跟所有的企二代一样，最后还是得凭魄力、能力和实力说话。

《宗馥莉凭什么回宫？满手筹码、一点软肋》虎嗅APP

《娃哈哈，比想象中更需要宗馥莉……》中国商报

《以退为进：宗馥莉才是阳谋高手，娃哈哈的老臣们还是太嫩了》互联网江湖

编辑丨林雨